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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穗钻出船舱,做了一夜的梦,脑袋昏昏沉沉的,寒风一吹清醒多了。韩乙已经在厨仓里做早饭了,丹穗进去时,粥已煮好,菜也择好,只等她倒油翻炒。
丹穗简单地招呼一声,她沉默地接手炒菜的活儿。
韩乙一再看她,见她不搭理,他颇为新奇,难得见她发脾气怄气。
沉默地吃完早饭,丹穗将锅碗洗干净,她交代一声,拎着两个空桶下船买水。
韩乙跟上船板,他盯着船下窈窕的身影,苦恼地思考怎么哄人。
花两个铁钱雇人挑水上来,丹穗站定没一会儿,看卖菜的船来了,她又拿钱拎着竹篮下船买菜。
韩乙倚在船舷上看她笑盈盈地跟附近买菜的妇人谈笑,她们明显是在聊他,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,她偶尔看过来,瞟一眼又迅速挪走。
卖菜的船走了,住在附近的妇人也拎菜走了,丹穗在江边踢踢踏踏好一阵,受不了楼船上盯视的目光,她才慢吞吞回到船上。
“你们在聊什么?”他主动问。
丹穗瞟他一眼,不情不愿地搭话:“她们问我们从哪儿来,又是什么关系。”
“你怎么说?”
“反正没说漏嘴。”丹穗拎着菜篮跑下船板。
不多一会儿,一个伙计攥着一把蜡烛跑到江边,他大声问:“韩老爷,曲姑娘在不在?这是她托我娘买的蜡烛,我给您送上船?”
韩老爷?韩乙点头:“上来吧。”
丹穗听到声了,她从厨仓上来。
韩乙接过蜡烛,问:“这附近有没有书肆?”
“老爷说笑了,这儿哪有书肆,读书人压根不会往这儿走。你们想买书得去青龙埠口,书院在那一片,有读书人的地方才有书肆。”
丹穗递过去一把铁钱,说:“劳烦你跑一趟。”
“不会不会。”伙计对上她的脸,羞得嗓音低了三度,他接过铁钱也没数,一转身就跑了。
跑下船又壮着胆子说:“曲姑娘,我叫吴大力,你以后买水的时候喊我,我给你拎上来,不要钱。”
“行,我看见你就喊你。”丹穗笑着应下,“你忙去吧。”
一扭头,丹穗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,她白他一眼,扬起下巴走了。
“谁家老爷有我这么窝囊?”韩乙嘀咕,他追上去,追到舱房里,问:“曲姑娘,还生气呢?”
丹穗不理。
“我跟你道歉。”韩乙说。
丹穗挑起眼,“你错在哪儿?”
韩乙哑声,他走到她身前,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,他真诚地说:“我是真心想跟你求教,你说的话对我来说很有用。”
丹穗垂下眼,她使劲搓了搓衣角,低声说:“可能你会觉得失望,我一点都不想谈论国家兴亡的事。我不像你有能耐有本事,想多了操心多了,我会很难受,我没改变的能力,知道的越多越难受。索性不管不问,像大多数人一样操心生计,尽可能活下去。”
韩乙沉默下来。
“我就是你大哥嘴里想活百年的蝼蚁。”丹穗抬起眼直视他,“韩乙,我不想骗你。”
韩乙松开手,他在她身旁坐下,沉默许久,开口说:“你是个极有本事的人,不会是蝼蚁。”
丹穗不吭声。
两人静坐着,各思考各的。
丹穗猛地叹口气,她有些后悔,她就不该如此坦诚,真是瞎了心,韩乙要是瞧不起她,生出把她撂下的心思可怎么办?她本来也做不成什么大事,不说明白也不影响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