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使时日已远,当年回复的话语仍响在耳边。“夫人深亲信我,我倍之不祥,虽死不易。”
汉旗围困霸王时,他率军倾赴,多年的奚落辱骂,有什么比横扫天下的大将军,更能回打世人的冷眼,那一刻,一统之事他比汉王更为执着。繁华落尽,转眼齐王变楚王,再沦为淮阴侯,在兵书堆里,他问子房,那时他若反了呢?
张良双鬓已白,卷起竹书长叹,“将军,汉王夺你兵马夺得如此轻易,因将士皆认汉,百万汉军又如何能让你活着反?”
反这个字,身边人与他说过很多次,或为私利,或为旧仇,野心随着地盘扩张而疯长,只有劝反的声音,却无人为他谋划,最后是汉王的一锤定音,“人告公反。”
他并未要他的命,却拿走了比他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,兵马与王位。困于长安,朝堂之上与灌婴樊哙同列,多年血气难平。
天地沉雷巨响,余音震震,仰头见浮云翻涌尽退,劲风带着雨的腥味顺势刮了起来,大半个天黑云浓厚沉沉遮覆,云缝里翻滚着沉闷的滚雷声,他回头遥遥远望着此起彼伏的山河,再看向长长的宫道,萧何领着他进宫,一如当初他领着荐向汉王,空旷的宫道,哪有宴饮的群臣?
当他来诉陈豨被诛之时,他便知死日已至,只是没料到,送他这程路的,是萧何。一步步随他走向前方殿宇,临近之时,止了步子。他笑着看向萧何,一改往日里阴郁模样,唤他当年月下奔来的称呼,“老丞相,你说汉王回宫设宴,这空空荡荡的,他宴请的,只有韩信吗?”
与他视线对上,萧何眼里杀意与惋惜交杂,他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下来,越过他走向前方长乐宫室,“既今日只宴请信一人,老丞相且回吧。”
殿门缓缓关合,两侧一众女流钗环,立于高位上女子眉目俱冷,杀意于钟室如有形般,难道今日信要丧女流之手?
“既说帝后设宴,怎只见皇后?信要见陛下。”
“韩信,你与陈豨合谋造反,欲袭孤与太子,你也是定天下的首功之臣,却一再二为虎作伥,这天下岂能容你放肆!”
堂上女子声音于钟室回荡,落于耳旁,尤记拜将台上,旌旗烈烈扬展,大风起兮之时,汉王将虎符与佩剑奉上,在他眼里仿佛交出去的并非整个汉营身家性命,而是如获至宝。还定三秦之时,汉王将身上王袍披于他肩,眼里的光依旧,那也是信阴郁孤苦岁月里,唯一的重视,他说,“我得将军,如虎添翼。”
他并不想与她争辩,功过早已刻进了汉旗里,踏进这殿内,生死皆已抛,但定他罪的,也该是汉王。
“信要见陛下。”
“韩信,你这一辈子,太过目中无人,轻狂自大。”
他终于正眼看向堂上女子,对上她杀意冰冷的眼,从鼻腔哼出一声冷哼。“皇后,天下庸人碌碌,除陛下外,何人又配入我目中?”
她不再与他言语,两侧婢女手握竹刀,合着台上文官宣读罪书之声,竹刀尽入**,咬牙忍着剧痛,听着台上唱读之声,随着鲜血横流,意识也渐变混沌。
韩信,他们说着如虎添翼,为虎作伥,可在帝后眼里,方明写着,养虎为患。
剧痛蜷缩之下,仿佛又回到少时的淮阴,乡人的排斥与讥笑,声声入耳,再到入汉拜将之时,汉王盛宴相待,天下归一,他再度将王袍披于他身,夸信是定汉的首功之臣,可庙堂之上功臣四百,王侯将相,为何容不下韩信一人?
他们都说,国士无双。
……
那个梦很长,长到他醒来竟然恍惚,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,韩信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梦境一幕幕,醒来尤感庄生梦